第三次周记大点评
吴丰强
在松松软软的雪上留下亲切的脚印,凹下去的,那是记忆。
——石文惠
上个星期发生了什么?一次月考,一场球赛,一场大风,如此而已。
一次月考,一场球赛,一场大风,这还不够吗?
似乎还不够,因为有一个坎横在我们面前,那就是写作问题。
也许,陈悦同学的《写作》反映了大部分同学的心声。
写作
陈悦
写作,一直是令我十分头疼的事情。它不像“舍得”二字,不可分割,有舍才有得。它需要更灵活的技巧。有时你需要平铺直叙地写,有时你又要凭空创作。二者可拆可并,没有空谈,才形成了写作二字。
面对写作,我常常感到心头猛地一紧,之后便不晓得自己在干些什么了。苍白无力的字眼,又寻不出什么新鲜词来替换。明明就在身边,就在眼前,就在心里,明明能感受得到对象的本质,可就是无法用语言将之描述。笔下的一切都那么贫瘠,那么空洞。
还没有到达思想的深度。脑海里,突然蹦出这般字眼。是啊,我还差的远呢。我还没有完全形成自己的思想啊。写作,面向自由的写作,随心所欲的创作,只是空想、只是空谈、只是有心,那是远远不够的。记得有那么一句,“知识只是无限接近于真理,但绝非真理本身”。同理的话,写作只是无限接近于写作对象,但不可能将它百分百还原。那要如何写,才能回归现实对象,才能算是“有血有肉”呢?这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写作对于我,目前还算是遥不可及啊。
愿一切都好,从现在做好,还是好好看书,锻炼思想吧。
陈悦同学万万想不到他这一篇大吐苦水的文字,在我看来,就是难得的好文章。他无意中写出了好文章。他在尽情倾诉中,忘记了那个“写作”,那个“写作”于他是那样“遥不可及”,因为在他看来,那个“写作”隐藏着那么多神秘的“技巧”,那个“写作”蕴藉着那么多的“深刻思想”。可是,如果陈悦同学回头一看,呀!我怎么写出一篇上好的文章呢?
我手写吾口,好文章从来是出诸自身。
为了写作,陈悦同学紧张过,茫然过,痛苦过,思考过,他把这一切写出来了,这就是写作。
他说得多好,写作拆开来看,就是“写”和“作”。“写”就是在词语丛林里寻找,直到能接近描画出写作对象,抵达事物本身。“作”就是虚构,创造,想象,将世间未有之物,敷之以形色,灌注以生命。
那么,一个问题来了,许多同学会说,老师,这些周记都是我写的呀,我也是“我手写吾口”呀,为什么你不给我点赞呢?
我们来看什么叫“我手写吾口”。蓝松泞同学这样写:“这次月考,像一把大锤,砸碎了我的心,和我的骄傲……我并不是学霸,我只是一个比较会考试的学渣而已……”蓝松泞考砸了,他的心碎和骄傲的丧失,这些文字表达得很清楚,我们能理解,但他恶狠狠叫自己“学渣”,我们不是理解到了,而是听见了,他的神情和声口我们仿佛看见了。前文用锤子砸碎物体来表达,是习惯性、自动化地表达,而后面的咒骂则是蓝松泞的骂法。
再来看同学们写分数出来时的情况。曾安达说“考完后,每个人都如释重负,但成绩逐渐揭晓的过程,又如凌迟般的痛苦。”这个“凌迟”让我内心一震,我从这个词里感到曾安达所说的类似于那种一刀一刀慢慢切割的感觉,那折磨人的分数出来的时间哪。
刘伟杰也写出了自己的痛苦感受,“晚修第一节课,班主任来了,他拿着两张纸,我很清楚,那是审判,是对一个学生的最无情的审判”。
我觉得这个“审判”很严重,它再一次地提醒我,决不能膜拜分数,不能让辛苦学习者成了“罪人”。应该让分数回归它的检测属性,分数本来目的是告知我们自己学习情况,它没有附带情感色彩和价值色彩。
朱玥是另一种感受,她感受到的是沉重。在看到不理想的分数后,她感到“二楼到三楼只有两分钟的路,似走了一段高中”,这个“似走了一段高中”让人真切感到漫长。但让我感到可贵的是,她接下来写道:“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想到成长,它就那么突兀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夹杂在那一对成绩里,挥之不去。在天空越飞越高是成长,在地上越走越远是成长,跌落谷底再带着一身伤痕爬起来,也是一种成长。从现在开始,从倒数的第三个名字开始,在被敲碎了骄傲之后,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在每次怒骂作业恶心的时候拿起笔继续写,就是我想的成长。”
朱玥的文字很好地诠释了葡萄牙诗人的名言,“生活就是用牙齿咬着一朵花成长”。
赵泳桐也在写月考,她说:“想着这周发生的一切,好似那一朵朵路过的繁花经不住秋风的侵袭而东倒西歪,这周有点波折。∕∕周四还很炎热,一夜之间,空气中炎热的气息顿时变得寒冷刺骨。这是第一次在这个学校感到冬天的味道。”
赵泳桐说得很含蓄,这含蓄里有伤感,但更有力量。
黄可晴同学一样是写月考,可她着重写周末回家的故事:“弟弟是放学马上想见的人,傍晚的风刮着他跑。我只能跟着他跑,他用整个的手抓住我的一个手指。这时,傍晚的风中我感受的不是清冷,而是他肉呼呼手掌里的温暖。过去的五天发生了很多的事,层层叠叠在心头,却在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黄可晴同学在弟弟手里发现生活是广阔的,不只是月考。
我感到写月考最动人的是李佩婷。“无奈,大概就是当你打了一星期的腹稿,可在见到母亲的一刹那心理防线全然崩溃吧。∕∕我们对望了一眼,眼底都映出了愁。我愁月考,她愁资金周转。看到她眼底的幽暗,我把想了很多很多的话都忘了。∕∕以往每周回家的路上我们都要聊天。∕∕可今天,我们都不想开口,又好像等待着谁先开口。∕∕终于,还是她先开了口,但我们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那沉默的间隙表明我们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最终,陷入了沉默,死寂,阴霾依然不肯散去,我心里真是恨透了这种状况。∕∕若是能出个太阳就好了。”
同学们,你们有月考,妈妈爸爸也有他们的“月考”,人都有磕磕碰碰,重要的是互相理解,互相尊重,哪怕像李佩婷和她妈妈那样沉郁的交流,也是默默的支持。
好,现在我们不谈月考了,谈谈那场风,谈谈秋天。
可怎么写那场风,那场雨,那秋天的到来?
罗蕙萱用的是主观渲染法:“秋天终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了。”“周五早上一起床,就能明显感受到明显的秋凉。”“多好啊,我的秋天又回来了,我等了三个季节的秋天又回来了。”
黄丹怡说得俏皮:“南方的季节是暧昧不清的,仿佛只有“在夏季”和“大约在夏季””
刘涛眼光辽远,视接千里:“一脉秦岭,一条淮河,阻断了南北两国。但北国的风为何不辞险阻驰骋至此,是南北两地人的思乡情么?”
写秋风不拘泥于眉睫之间,写作要有这样开阔的视野。
再看赵启正的几段文字:
忽然,就在那一刹那间,一股大风就袭来了。它卷走了天上无数在与太阳嬉戏的小生灵,只留下了一幕白蓝的板。就那一瞬间,它卷起炎热、喧噪而走,想我心底吹来了沁人心脾的清风。
何处有风?看树木手舞足蹈,听呼啸声从耳边驰过,绿油早凋的树叶残存在树枝上,翻转飘旋,最终飞向远方;暗蓝天幕下,一个个高大的树站立在天际线上,你推我挤……
抬头望上去,这的确是一片湛蓝的海洋,其中透出一份幽深。
赵启正写的有文采,如果苛求的话,那就是不可感,我们很难感受得到风是怎样吹的。不过结尾却很好。“这的确是一片湛蓝的海洋,其中透出一份幽深。”这一句把深层的感觉写出来了。秋风过后的天,那种纯粹的湛蓝很容易欺骗人的眼睛,能感觉到透明蓝的背后那份幽深,很不简单。秋,是季节的深处,无论她怎么光鲜,都掩盖不了一个年头在暗下去,一切在暗下去。
熊雅琪写得有感性,而且富于想象:
我再次回到床上,却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先是一阵摩托车远远驶来的呜呜声,接着突然加速,我心中不免对这位勇猛的“摩托车手”担心,近了,更近了,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嘭!”窗户处传来一声巨响,我的眼睛瞬间张大,刚想下床,又听到那“摩托车”骑着摩托车呜呜走远了。
一辆又一辆“摩托车”从我的窗前呼啸而过,似乎前赴后继地想冲进屋来,不由得恐惧涌上心头。突然,门开了,妈妈走了进来,帮我盖好被子,在温暖的被窝中,我慢慢地平静,那些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渐渐地远了,远了……
熊雅琪一本正经地写夜间听到摩托声,如果不运用想象力,我们可能真的以为是深夜有人飙车。用一个意象完整地去写某一对象,直到最后才解开谜底,让读者恍然大悟。这不仅需要熟悉技法,还需要匠心。
南方因为炎热,以至我们爱了秋天,这恐怕是古人想不到的吧。石文惠同学不仅爱秋,而且还颇有区分,请看她的的《梨花开》。
梨花开
石文惠
其实最不喜初秋。
没有盛夏的热烈,没有深秋的底蕴。也许每个时节都有它的美,初秋她也美,可是美得荒凉。
就好像天气要突然变得冷些,穿衬衫总是要忘掉扣上手腕上的扣子,枫叶要贸贸然的落下来,去追寻飞向南国的鸿雁。
鸿雁?也叫候鸟。候?等候谁呢?等秋来,还是等冬去?
它们真傻。
南国有什么好呀。
南国的美,不透彻。
冬日不能摘冰,不能温酒,不能煮雪。
林清玄说,夏夜无月,冬日无雪,终是再美,也不够透彻。
鸿雁也是身不由己,枫叶也是。初秋不会挽留,初秋真坏。
你看北国呀,它在下雪。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那就在这儿,围上妈妈织的红围巾——显得多么可爱,在松松软软的雪上留下亲切的脚印,凹下去的,那是记忆,是你谱的冬日赞歌。
若你不喜踏雪,那就寻梅,若你厌乏寻梅,那就掬下一朵雪,看它一点点融化到莹光可鉴,牵动你的眼眸,彻骨之美。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北方的雪呀,其实也是个爱美的小姑娘,她,一定也很喜欢你的红围巾。
我在南方,请你摘下那朵梨花,温水煮雪,晕开北方的醇厚雪香,让我在遥远的南国收接。
石文惠同学得了林清玄的真传,她觉得南国的秋味不透彻,恐怕是郁达夫的《故都的秋》才能合她的脾胃?诚然,在北方,四季分明,各达极端,物候皆臻至美。极端方能透彻,文惠是识味之人。
同学们,大风也好,月考也罢,有经历,就有体悟,是为周记。不过,也有不少同学